提出問題後又被背叛的解謎樂趣 - 回顧《東京教父》這部「懸疑劇」 [懷舊動漫回顧第 87 期

曾擔任吉卜力工作室 (Studio Ghibli) 電影動畫導演的 Masashi Ando，首部電影《鹿王：尤娜與諾言之旅》現已上映。Ando 原本是一名動畫師，離開吉卜力之後，他從事過各種類型的工作，包括擔任 Satoshi Kon 的《Tokyo Godfathers》（2003 年）的動畫總監。
在《東京教父》中，三個無家可歸的人在聖誕節和新年夜之間四處尋找一個被遺棄嬰兒的父母，觀眾對此片有何看法？　我猜他們會說這部電影溫暖、幽默、有人情味。......。從劇本的層面來看，本片的劇情就像懸疑劇。

三條線索讓三個流浪漢有了目的。

首先，三個流浪漢（與妻兒分居的中年男子 Gin、同性戀女子 Hana 和高中女生 Miyuki）發現了一個無名嬰兒，並在嬰兒的羽絨被下發現了一把投幣式儲物櫃鑰匙。當他們打開投幣櫃子時，在眾多包裹中發現了幾個線索。

[A] 一對年輕夫婦在自家門前拍攝的照片。
[B] 一把鑰匙。
[C] 一張小吃店的名片。

其中，三人只注意到 [C]，並受邀參加小吃店老闆的婚宴。在婚宴上，Miyuki 意外地被外國刺客挾持為人質，Gin 和 Hana 結果打了起來（注意這一幕中 [A] 是留在 Gin 手中的）。
從找到三條線索到三人分崩離析，大約需要 14 分鐘。三人只是因為[C]而偏離了 「找到嬰兒父母 」的目標，但從美雪向偶遇的外國女子講述自己的故事的場景中可以看出，影片的結構是這樣的，三人複雜的處境因為這段迂迴而變得輕鬆。那麼，剩下的兩條線索 [A] 和 [B] 又是如何運用的呢？

隨著一個謎團的揭開，另一個謎團也隨之浮出水面

Hana 與被帶走的 Miyuki 會合，而 Gin 則幫助一位生病的流浪老人。老人的房子是用紙板做成的，有些也是用報紙做的。看到這一幕，Gin 發現 [A] 背景中的高樓公寓與報紙廣告中的照片相符。
三人在 Hana 以前工作的小吃店再次相遇，這次他們以 [A] 為線索，在東京走了一圈。這一幕沒有對話，只有輕快的音樂跟著三人前行。

(1) 走在人行道上。
(2) 他們走過一個賣新年裝飾品的攤位。
(3) 走過賣漢堡包的廣告。
(4) 在單位間的垃圾堆找食物，並在一個小神社吃東西。
(5) 在家庭餐廳熬夜。
(6) Miyuki 跑過橋，指著 [A] 中看到的高樓公寓。(7) 三人沿著公寓大樓附近的人行道散步。
(8) 雪越下越大，他們在一間商店的屋簷下避雪。
(9) 他們逃進一棟正在拆除的房子。

在將近一分鐘的時間裡，只有音樂跟隨著三人逐漸接近公寓大樓，這是一個線索。在<5>中，一共有五個鏡頭從同一位置拍攝，在影片中段有一個窗外下雪的鏡頭。從<6>到<8>，雪一直在下，形成一種必然的流動，直到<9>中他們逃到一間空房子。
然後，當 Miyuki 離開廢屋去購物時，她注意到從那個位置可以看到一棟高樓公寓，角度與 [A] 中的照片一模一樣。事實上，他們為了躲避大雪而進入的空屋，就在 [A] 中那對年輕夫婦所拍攝的新屋隔壁。

然而，這對年輕夫婦拍照的新房子已被拆除，現在只剩下前門。這就是 [B] 的鑰匙的由來。這是留在空地上的前門鑰匙。Ginn 插上鑰匙，果然，前門打開了。Ginn 走進門裡，用微弱的聲音喃喃自語「我回家了 ......」，然後關上門。僅剩的一扇門在附近經過的汽車震動下倒塌了，三人目瞪口呆地站在空曠的空地上。
當[A]的真相大白時，[B]的謎團也同時被揭開。...... 這是對道具的細心運用。

主角的目的」與「電影的目的」並不總是一致的。

三人的「尋找嬰兒父母」目標再一次落空。但是，如果主角的目的沒有達成，電影還會有趣嗎？　相反地，不正是因為「尋找嬰兒父母」的目標被保持在一定的距離，我們才可以花時間欣賞劇情的發展，在揭開 [A] 的謎團的同時，揭開 [B] 的謎團？　一部有趣的電影，在某個階段會符合觀眾的期待，但在另一半階段卻會背叛觀眾的期待。東京教父》的有趣之處在於它是一部 「當你假定一個問題時，答案會被一個更大的真相所淹沒」、「答案會從意想不到的方向出現 」的懸疑劇。它之所以有趣，是因為它背叛了我們。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第二天早上，一位來餵飼聚集在空地上的貓咪的女士問：「你們住在這樣的地方？　　你們不是無家可歸吧？"對他們三人說。他們回到家，回到原本是他們家的空地上，說著 「我回家了 ...... 」的場景，再一次讓觀眾面對他們 「沒有家 」的事實。上述（1）至（8）的場景都是因為他們「無處安身」，即使世界正邁向新的一年。
在影片的結尾，透過一連串的巧合，嬰兒的父母很容易就找到了。換句話說，「找到嬰兒的父母」只是三人的目標，而非影片的目標。雖然影片有趣地展開了三位主角尋找答案與被背叛的懸疑劇情，但影片的目的卻在於揭示三位主角的邊緣性與疲憊，以及他們「所沒有」的東西，而這不正是電影的豐富性與創意之所在嗎？

(文字：廣田圭介)